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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樓子卷第三

說蕃篇八[1]

[1]案此篇,蓋雜舉古侯王善惡之事,以列勸戒。而宗室為多,其事多以類相從,如“所謂昔蕃屏之盛德者某某”、“功業無成者某某”是也。其他如劉章以下四人,則以武功著,劉長以下十二人則多以悖逆得罪。意原書必各有標目,半佚之矣。今未敢輒補。謹識於此。

周公攝政,管叔欲為亂,因是流言於國曰:“公將不利孺子。”奄君聞之,說祿父舉兵。祿父及三監遂貳於公。公謂召公曰:“我攝政者,恐天下叛周也。無以告我先王。”乃奉成王命,東征克殷,殺祿父,踐奄,誅其君,戮管叔,殺蔡叔,降霍叔為庶人。王既惑流言,意愈不悅。時,雷電且風,禾黍盡偃,大木皆拔。王懼,與大夫啓金縢書。王執書,泣曰:“公勤勞王家,予不知,今天動威,彰公之德。”王遂夜迎公。天乃雨反風,禾盡起。公定鼎郟、鄏。越裳氏以三象重九譯,獻白雉,肅慎又來入貢,獻白雉。旦讀書一百篇,夕則見士七十人也。鸞鳳至,𦶺莢生。公以天下既定,宜有事於河洛,示神祗之變,定人神之徵。往從之,沈壁於河,有光滿河,青龍銜元甲圖而出。元龜甲有赤字,公寫之。書成,其赤字隨滅,龜於是墮甲而去。景星見,醴泉吐,麒麟出,朱草生。王以公有勳勞於天下。九十九薨。

召公奭與周同姓姬氏。周武王之滅紂,封召公於燕。其在成王時,召公為三公。自陝以西,召公主之。自陝以東,周公主之。成王既幼,周公攝政,當國祚,召公疑之。作君奭,君奭不說周公。周公稱:“湯時有伊尹,假於皇天;在太戊時,則有若伊陟臣扈,假於上帝;巫咸治王家,祖乙時有巫賢,武丁時有甘盤保乂於殷也。”於是召公乃說之。召公治西方,甚得兆民和。召公巡行鄉邑,有棠樹,決獄政事於其下。自侯伯庶人,各得其所,無失職者。

齊桓公小白。雍林人襲殺齊君無知,桓公之立,發兵攻魯,心欲殺管仲,鮑叔諫。桓公從之,乃佯為召管仲欲甘心實用之。管仲知之,故往見桓公。桓公序禮,以為大夫任政。桓公既得管仲、鮑叔、隰朋、高徯脩政齊國,連五家之兵伐魯。魯莊公請獻遂邑,以平諸侯,會桓公於甄,而桓公始霸焉。山戎伐燕,告急於齊。桓公救燕,遂伐山戎,至孤竹而還。衛文公有狄亂,告急於齊,率諸侯城楚丘,而立衛君。伐蔡,蔡潰。遂伐楚,楚盟而去。狄伐陳,夏會諸侯於葵丘。周襄王賜桓公文武胙,彤弓大輅。是歲,秦繆入晉公子夷吾,桓公於是討晉亂,至高梁,使隰朋立晉君而還。是時,周室衰微,獨齊為中國令諸侯城成周也。

晉文公重耳,生而胼脅,年十七,賢士五人,曰趙衰、狐偃、咎犯、賈佗、先軫。晉惠公卒,重耳得入。是為文公,晉人多附焉。周襄王以弟難出居鄭,告急。晉乃發兵,至陽樊圍溫,入襄王於周。周王賜晉河內陽樊,命晉侯為伯。

秦繆公任好即位。晉獻公滅虞虢,虜虞君。秋,公自將伐晉,戰於河西。晉驪姬作亂,夷吾使人謂秦求入晉公,許使百里奚,將兵送夷吾。夷吾謂曰:“若得立,請割晉之河西八城予秦。”及至已立而不予。旱,請粟於秦,繆公與之。秦饑,請粟於晉,晉因饑伐秦,使丕豹往擊之,與晉惠公夷吾合戰於韓地。晉君棄其軍,與秦爭利。還而馬縶,穆公追之不得,反為晉軍所圍。岐山下,食善馬者三百人,馳冒解圍,遂脫穆公。反生得晉公,獻其河西地,發兵襲鄭。賈人弦高持十二牛賣之,因見秦兵,獻其牛曰:“聞大國將誅鄭,鄭君謹脩守備,令臣以牛勞軍士。”秦三將軍相謂曰:“將襲鄭,鄭人已覺之,往無及已。”滅滑,晉之邊邑。當是時晉文公喪尚未葬,太子襄公怒,縗絰發兵,遮秦兵於殽,大破之,虜三將。晉文公夫人,穆公女也,曰:“繆公怨此三人於骨髓,心願歸之,我君得此快意烹之。”晉君許三將歸。歸至,繆公素服郊迎。哭曰:“孤不用百里奚、蹇叔之言,以辱三子,三子何罪乎?”復官秩,益厚之。使孟明等伐晉,取王官及鄗,以報殽之役。秦用由余,謀伐戎王,益國十二,開地千里也。

楚莊王即位,不出號令,日夜為樂,有諫者死,伍舉入諫不從。居數月益甚,蘇從乃入諫。於是乃罷淫樂聽政,任伍舉、蘇從以政。國人悅。是歲滅戎,伐陸渾戎,遂至洛,觀兵於周郊,問鼎之輕重而歸。若敖反,擊滅之。伐陳,殺夏徵舒。圍鄭,克之。引兵去三十里而避舍,遂許之平,大敗晉師河上,至衡雍而歸。圍宋,以宋殺楚使也,宋華元出告以情,遂罷兵焉。

宋襄公,茲甫即位,宋地隕星如雨與俱下,六鷁退飛。公為鹿上之盟,以求諸侯於楚,楚人許之。秋,諸侯會宋公於盂。於是楚執宋公以伐宋。冬,會於亳,以釋宋公。又楚成王戰於泓,宋師大敗,公傷股,國人皆恐。

昔蕃屏之盛德者,則劉德,字君道。造次儒服,卓爾不羣。好古文,每就人間求善書,必為好寫與之,留其真本,加以金帛。士有不遠千里而至者,多獻其先祖舊書:《周官》、《尚書》、《禮》[1]、《禮記》、《孟子》、《老子》,獻王好之,采《周官》及諸子之樂事,作《樂記》,獻八佾之舞,使弟子王定傳之二十四[2],首表立《毛氏詩》、《左氏春秋》博士。武帝在位來朝,對辟雍、明堂、靈靈,故世謂之三雍對也[3]。及詔策所問三十餘事,及著樂語、五均事云[4]。天子取諸侯之士,已[5]立五均,則市無二價,四時[6]常均。彊者不得困弱,富者不得要貧,則五[7]家有餘,恩及於小民矣。王既有雅材,因獻所集雅樂。天子下大樂官常存肄之,歲時以備數。常山王禹世受河閒樂,能說其義。弟子宋曄上書云:“河閒王躬[8]求幽隱,興禮樂,蓋有漢之所以興也。王常謂人曰:‘禹[9]鑿江,通乎九谷[10],洒[11]分五湖而注[12]東海,民不怨者,利也。吾將行之。’時,元俗自言:‘餌巴豆雲母,賣於都市,七丸一錢,治百病。’王病瘕,服之,下蛇十餘頭。俗言,王病乃六世餘殃,非王所招也。王嘗放乳鹿,仁心感天,故當遇耳。俗形無影,獻王欲以女配之,俗遁去。故武帝遣所忠問王玉,輒對無影。”帝曰:“湯以七十里,文王以百里,其勉之。”王知意,即縱酒聽樂,又為《周制》二十篇[13]。

[1]案五本脫一“禮”字,師古注《漢書》曰:“禮,禮經也。”謹校補。

[2]案《漢書·藝文志》序,獻王作《樂記》,其內史丞王定傳之,以授常山王禹,成帝時,為謁者,數言其義,獻二十四卷,即《志》所謂“王禹記二十四卷”也。此句與《漢書》不同,疑有脫誤。

[3]案《漢書·藝文志》作“河間獻王對上下三雍宮三篇”。

[4]案《漢書·食貨志》,樂語有五均注。鄧展曰:“樂語,樂元語,河間獻王所傳,道五均事。”《白虎通德論》,亦作“樂元語”。

[5]案《漢書》注,“士”當作“土”,“已”作“以”。

[6]案《漢書》注作“民”。

[7]案《漢書》注作“公”。

[8]案《漢書·禮樂志》作“聘”。

[9]案《說苑》有“疏河以導之”五字。

[10]案《說苑》作“派”。

[11]案《說苑》作“釃”,下無“分”字。

[12]案《說苑》作“定”。

[13]案《漢書·藝文志》河間《周制》十八篇,注似河間獻王所造也。今作“二十篇”與《漢書》別。

劉遊,好書多才藝,少時嘗與魯穆生、白生、申公俱受詩於浮丘伯。丘伯者,孫卿門人也。高后時,浮丘伯在長安,元王遣子郢客與申公俱卒業。文帝時,聞申公為《詩》最精,以為博士。元王好《詩》,諸子皆讀《詩》。申公始為《詩傳》,號“魯詩”。元王亦次《詩傳》,號曰“元王詩”。

劉蒼,好經史,博學多識,恭肅畏敬。明帝重其器能,特愛異之。入為相,薦郇恁、桓榮等。其後蒼數上疏:“陳藩職至重,不宜久留京師。”蒼為人體貌長大,美須髯,腰八尺二寸,故帝言副是腰腹也。帝以所自作《光武本紀》示蒼,蒼因上世祖《受命中興頌》,咸言類相如、揚雄,前世史岑也。章帝時,王入朝。以王觸寒涉道,使中謁者逢迎,賜王乘輿貂裘。

劉輔,性矜嚴,有盛名,深沈好經書,善說《京氏易》。論集經傳及圖讖文,作《五經通論》,儒者得以明事,世號之曰“沛王通論”。明帝甚敬重之,賞賜恩寵加異,數訪問以事。京師少雨,上御雲臺,召尚席取卦具自卦。以《周易卦林》占之,其繇曰:“螘封穴戶,大雨將集。”明日大雨,上即以詔書問輔,輔對深被知遇,詔報曰:“善哉,王次序之也。月為一卦,以當遊戲,稱為賢王。”

劉羨,少好學,博通經傳,有威嚴,與諸儒講論於白虎殿。帝以廣平在北,多有邊費,乃徙羨為西平王。又徙封陳王。

劉睦,少好學,博通書傳。光武愛之,數被延納。顯宗在東宮,尤見幸。入則諷誦,出則執轡。中興初,禁網尚闊,而睦性謙恭好士,千里交結,自大儒宿德莫不造門,由是聲價益廣。永平中,法憲頗峻,睦乃謝絕賓客,放心音樂。歲遣大夫奉璧朝賀,召而問曰:“朝廷設問寡人,大夫將何辭以對?”使者曰:“大王忠孝仁慈,敬賢樂士。”睦曰:“吁!子危我也。其對以孤襲爵以來,志意衰惰,聲色是娛,犬馬是好。”使者受命而行。其能屈伸如此。初,靖王薨,悉推財產與諸弟。雖王車服珍寶,非列侯制,皆以為分,然後隨以金帛贖之。能屬文,作《春秋旨義》、《終始論》及賦頌數十篇。又喜史書,當時以為楷則。及寢疾,帝驛馬令作草書尺牘十首。

曹裒[1],好學讀書,左右常恐精力為病,苦諫之。每弟兄游娛,裒獨覃思經典。文學防輔相與言曰:“受詔察公舉措,有過當奏,及有善亦宜以聞,不可匿其美也。”遂共表稱陳裒美。裒聞之大驚,責文學曰:“脩身自守,常人之行耳。諸君乃以上聞,是適所以增負累也。”後黃龍見鄴西漳水,裒上書讚頌。性尚儉約,教敕妃妾紡績,習為家人之事。病困,敕令官屬曰:“吾寡德忝寵,大命將盡。吾既好儉,而聖朝著終誥之制,為天下法。吾氣絕之日,自殯及葬,務奉詔書。衛大夫蘧瑗葬濮陽,吾望其墓,常想遺風。願託賢靈,以弊髮齒,營吾兆域,必往從之。”禮,男子不卒婦人之手。亟以時成東堂,堂成,名之曰“遂志之堂”。

[1]案《魏志》作“袞”,別本作“褒”。

司馬攸,少以奇英見稱,長好經書。武帝受禪,攸督帥府,鎮撫中外,有佐命之勳,封齊王。初,居文帝喪,上以攸至孝毀甚,文明皇太后親臨省攸。攸毀瘠塵墨,貌不可識。太后留攸宅,撫慰旬日。及還,中詔勉攸曰:“若萬一加以他疾,將復如何?宜遠慮深計,不可守一意以陷於不孝。若復不從往言,當遣人監守飲食。”攸好學不倦,借人書皆為治護。攸自受國秩,表求絕御府常賜,前後十餘,輒不見聽。國之文武,下至士卒,分租賦以給之。疾病死亡,醫藥皆有差。時有水旱,國內百姓則加賑貸,須豐年乃責十減其二,國內賴之。文明皇太后臨崩,謂武帝曰:“桃符性急,汝宜宏之。”詔攸當世總方嶽,遂加都督青州,增封濟南郡,備物典策,軒懸之樂,六佾之舞,馮紞意也。攸結氣病黃,暴薨。

司馬泰,廉靜,不近聲色之宴,位至太尉,衣食有如布素。任真簡率,每朝會,不識者不知其王公也。事親恭謹,居處謙和,為宗室儀表。當時諸王唯高密王泰、下邳王晃,俱以儉稱。晃,字子明,為太傅。

劉休慶,少而閒素,篤好文籍。文帝寵愛殊常,為立第於雞籠山,盡山水之美。建平國職,高他國一階。為尚書左僕射。謙儉周慎,禮賢接士,明曉政事,上深信仗之。

劉義慶為荊州刺史,性謙虛。始至及去鎮,迎送物竝不受。在州八年,為西土所安。撰《徐州先賢傳》奏上之。又擬班固《典引》為《典序》,以述皇代之美。為性簡素,寡嗜欲,愛好文義,為宗室之表。受任歷蕃,無浮淫之過。善騎乘。招聚才學之士,近遠必至。袁淑文冠當時,請為衛軍諮議參軍。吳郡陸展、東海何長瑜、鮑照等引為佐史。

竟陵蕭子良,開私倉賑貧民。少有清尚,禮才好士,居不疑之地,傾意賓客,天下才學皆遊集焉。善立勝事,夏月客至,為設瓜飲及甘果。著之文教,士子文章及朝貴辭翰皆發教撰錄。居雞籠山西邸,集學士抄五經百家,依《皇覽》列為《四部要略》千卷。招致名僧講論佛法,造經唄新聲,道俗之盛,江左未有也。好文學,我高祖、王元長、謝元暉、張思光、何憲、任昉、孔廣、江淹、虞炎、何僴、周顒之儔,皆當時之傑,號“士林”也。

隨郡王子隆好文章,體肥,常服蘆茹丸以自消,猶無益也。

劉安有文才,好書鼓琴,不喜弋獵狗馬馳聘。行陰德,拊循百姓,沽名譽,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,作《內書》二十一篇,外書甚眾。又有《中篇》八篇,言神仙黃白之術,亦二十余萬言。時武帝方好藝文,以安屬為諸父,辯博善為文辭,甚尊重之,每為報書及賜,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,乃遣。初,安入朝,獻所作《內篇》,新出。上愛秘之,使為《離騷傳》。旦受詔,日食時上,又獻頌及賦。每見談說,昏暮而罷。

曹子建善屬文,魏武帝見其文,謂植曰:“汝倩人邪?”植跪曰:“臣言出為論,下筆成章,故當面試,奈何倩人邪?”時,鄴銅雀臺新成,武帝悉將諸子登臺,使各為賦。植援筆立成,文彩可觀。

劉休元,少好學,嘗為《水仙賦》,當時以為不減《洛神》;《擬古詩》,時人以為陸士衡之流。頻征戰,皆獻捷。

劉章,年二十,忿劉氏不得職。常入待燕飲,高后令章為酒吏,章自請曰:“臣將種也,請得以軍法行酒。”高后曰:“可。”酒酣,章進歌舞,已而曰:“請為太后言耕田。”高后兒子畜之笑曰:“顧而父知田耳,若生而為王子,安知田?”章曰:“臣知之。”太后曰:“試為我言田意。”章曰:“深耕穊,既種,立苗欲疎。非其種者,鋤而去之。”太后默然。頃之,諸呂一人醉亡,章斬之。自是後,諸呂憚之,雖大臣皆依朱虛侯劉氏為彊。其明年呂產欲作亂,章首先斬產,以定天下。

劉非,為汝南王,吳楚反時,非年十五,有才氣,上書自請擊吳。景帝賜非將軍印擊吳。吳已破,徙王江都,治故吳國,以軍功賜天子旗。

曹子文,少善射御,膂力過人,手格猛獸,不避險阻。數從征伐,志意慷慨。魏武帝常抑之曰:“汝不念讀書而好乘汗馬擊劍,此一夫之用,何足貴也?”課彰讀書[1]。彰謂左右曰:“丈夫一為衛霍,將十萬騎,馳沙漠,驅戎狄,立功建號耳。何能作博士邪?”烏丸反,以子文為北中郎將,行驍騎將軍。時,兵馬未集,唯有步卒千人,騎數百匹。用田豫計,固守要鄛,虜乃散退。彰追之,身自搏戰,射胡騎,應弦而倒者前後相屬。戰過半日,彰鎧中數箭,意氣益厲,乘勝逐北,至於桑乾。諸將以為新涉遠,士馬疲頓,又受節度,不得過代,不可深進。彰遂上馬,令軍中後出者斬。一日一夜,與虜相及,擊破之,斬首獲生以千數。魏武喜,將彰須曰:“黃須兒竟大奇也。”

[1]子文名漳。

司馬承,身居藩屏,躬處儉約,乘葦笨車,家無別室。王敦懷無君之心,元帝召承,曰:“湘州南楚險固,在上流之要,控三州之會,是用武之國,全勝之地。今以叔父居之,如何?”承曰:“君之所命,敢有辭焉?”承行,達武昌,釋戎備,見王敦。敦因宴集,謂承曰:“大王雅素佳士,非將御才也。”承曰:“安知鉛刀不能一割?”敦果謂錢鳳曰:“彼不知懼,而學壯語,此不知武,何能為也?”

劉長。母本張敖美人,坐貫高事,繫之河內。弟趙兼因辟陽侯告呂后。后妒不肯白。辟陽侯不彊爭,美人已生厲王,恚即自殺。長,有材,力扛鼎,乃往請辟陽侯,侯出見之,即袖金椎椎之。居處無度,為黃屋蓋,擬天子。擅為法令,不用漢法。以罪徙,處蜀嚴道,日三食,給薪菜鹽炊食器席蓐,制曰:“食長,給肉日五斤,酒二斗。”令故美人、才人得幸者從之,乃不食而死。

刺王旦壯大就國,為人辯略,博學經書雜說,好星曆術數、倡優射獵之事,招致遊士。及衛太子敗,齊懷王又薨,旦自以次第當立,上書求入宿衛。上怒,下其使獄。後坐藏匿亡命,削良鄉、安次、文安三縣。武帝由是惡旦,後遂立少子為太子。帝崩,太子立,是為昭帝。賜諸侯王璽書,旦不肯,哭曰:“璽書封小,京師疑有變。”興宗室,遂招來郡國姦人,賦斂銅鐵,作甲兵,數閱其車騎材官卒,建旌旗鼓車旄頭先敺,郎中侍從著貂羽黃金附蟬,皆號侍中。旦從相中尉以下勒車騎,發民會圍,大獵文安縣,以講士馬。須期日,時,天雨虹,下屬宮中飲井水,井水竭,廁中豕羣出,壤大官灶,烏鵲鬭死,鼠舞殿端門中,殿上戶自閉不可開,天火燒城門,大風壤宮城樓,折拔樹木,流星下墮。王驚病,使人祠葭水台水。王客呂廣等知星,為王言當有兵圍城,期在九月十月,漢當有大臣戮死者。會燕倉告蓋主上官桀與旦有逆謀,桀等皆伏誅。有赦令到,王讀之曰:“嗟乎,獨赦吏民,不赦我。”因迎后姬諸夫人之明光殿,王曰:“老虜曹為事,當族,欲自殺。”以綬自絞,后、夫人隨旦自殺者二十餘人。

劉胥壯大,好倡樂逸遊,力扛鼎,空手搏熊彘猛獸。動作無法度,故終不得為漢嗣。宣帝即位,封胥四子聖、曾、寶、昌皆為列侯,又立胥小子宏為高密王,所褒賞甚厚。始昭帝時,胥見上年少無子,有覬欲心。而楚地巫鬼,胥迎女巫李女須,使下神祝詛。女須泣曰:“孝武帝下我,左右皆伏言,吾必令胥為天子。”胥多賜女須錢,使禱巫山。及昌邑王徵復,使巫祝詛之。後王廢,胥寢信女須等,數賜予錢物。宣帝立,胥曰:“太子孫何以反得立?”復使女須咒詛如前,胥宮園中棗樹生十餘莖,莖正赤,葉白如素,池水變赤,魚死,有鼠晝立,舞王后庭中。胥謂姬南等曰:“棗水魚鼠之怪,甚可惡也。”居數月,祝詛事發,自殺。

劉荊。光武崩,飛書與東海王彊,恐說之,勸令興兵為逆亂,乃封荊廣陵,遣就國。後復呼相工,謂曰:“我貌最類先帝,先帝三十得天下,我今年亦三十,可起兵未?”相者詣吏告之,後竟使巫祝詛自殺。

劉英,交通賓客,晚節學黃老浮屠。永平八年詔:“今天下死辠,皆入縑贖。”英遣郎中令詣國相,曰:“過惡累積,歡喜大恩。奉送黃縑白紈三十匹入贖。”楚相以聞,詔書示諸國中,傳曰:“楚王誦黃老之微言,尚浮屠之仁祠,潔齋三月,與神為誓,何嫌?當有悔吝,還贖縑紈,以助伊塞桑門之盛饌。”是後,英遂交通方士。十三年中,男子燕廣告英作金龜玉鵠,謀反坐死,徙者以千數。

劉端為人賊盭,又陰痿,一近婦人,病數月。有所愛幸少年,以為郎。郎與後宮乳,端擒滅之,及殺其子母,數犯法。漢公卿數請誅端,帝弗忍,而所為滋甚。有司比再請削其國去太半。端心慍,遂為無訾省,封其宮門,從一門出入。數變姓名,為布衣,之他國,死無子,國除。

劉彭祖,為人巧佞,卑諂足恭,而心刻深。好法律,持詭辯以中人。多內寵姬及子孫。相二千石欲奉漢法以治,則害於王家。是以每相二千石至,彭祖衣帛布單衣,自行迎除舍,多設疑事以詐動之,故二千石莫敢治,而趙王擅使使即縣為賈人榷會,入多於國租稅,以是多金錢。然所賜,姬、諸子亦盡之。彭祖不好治宮室禨祥,好為吏上書,願督國中盜賊,常夜從走卒行徼邯鄲中。諸使過客,以彭祖險詖莫敢留。

劉建游章臺,令女子乘小船,以足蹈覆其船,四人皆溺,二人死。後游雷陂,天大風,建使郎二人乘小舟入波中,船覆,兩郎攀船,乍見乍沒,建臨觀大笑,令皆死。宮人、姬、八子,有過者輒令裸立擊鼓,或置樹上,久者三十日乃得衣;或髡鉗以鉛杵舂,不中程輒掠;或縱狼令齧殺之,建觀而大笑;或閉不食,令餓死。建欲令人與禽獸交而生子,彊令宮人裸而與羝羊及狗交,專為淫虐。

王后父胡應,為將軍中大夫,疾有材力,善騎射,號曰靈武君,作治黃屋蓋,刻皇帝璽,鑄將軍都尉金銀印,作漢使節二十綬千餘具,積數歲,以謀反自殺。

劉去,嗣為廣川王,其殿門有成慶畫短衣大袴長劍,去好之,作七尺五寸劍,被服皆效焉。有幸姬王昭平、王地餘,許以為后。去當疾,姬陽成、昭信侍甚謹,更愛之。去與地餘戲,得褏中刀,笞問狀,服,欲與昭平共殺昭信。笞問昭平,不服,以鐵鍼鍼之,彊服。乃會諸姬,去以劍自擊地餘,令昭信擊昭平皆死。去令昭信為后;幸姬陶望卿為脩靡夫人,主繒帛;崔脩成為貞明夫人,主永巷。昭信復譖望卿,曰:“與我無禮,衣服常鮮於我,盡取善繒,匄諸宮人。”去未之信。又巧譖之。昭信知去已怒,即誣言望卿歷指諸郎吏臥處,具知其主名,又言郎中令錦被疑有姦。去即與昭信從諸姬至望卿所,裸其身更擊之,令諸姬各持燒鐵灼望卿,望卿走,投井死。諸幸於去者,昭信輒譖殺之凡十四人。去坐徙,自殺,昭信棄市。

劉讓[1],嗣為梁王。初,孝王有罍尊,直千金,戒後世善寶之,毋得以與人。讓之后,曰任后,聞而欲得之。讓之祖母李太后曰:“先王有命,毋得以尊予人也。他物雖钜萬,猶自恣王。”讓直使人開府,即以尊賜任后。又王及母陳后,事李太后多不順。有漢使者來,太后欲自言,王使謁者中郎胡等遮止閉門,太后與爭門措指。太后後病薨,病時任后未嘗問疾,又不侍喪。

[1]前史作“襄”。

劉次昌,為齊王。其母曰紀太后,太后取弟紀氏女為王后,王不愛。紀太后欲其家重寵,令其長女紀翁主入王宮,正其後宮,無令得近王,欲令愛紀氏女。王因與其姊翁主姦。齊有宦者徐甲,入事漢皇太后。皇太后有愛女,曰脩成君,非劉氏子,太后憐之。脩成君有女娥,太后欲嫁之於諸侯,宦者甲乃請使齊,必令王上書請娥。皇太后喜,使甲之齊。時,主父偃知甲使齊以取后事,亦因謂甲,即事成,幸言偃女願得充王後宮。甲至齊風以此事,紀太后怒曰:“王有后,後宮備具。且甲,齊貧人,及為宦者入事漢,初無補益,乃欲亂吾王家。且主父偃何為者,乃欲以女充後宮。”甲大窮,還報皇太后曰:“王已願尚娥,然事有所害,恐如燕王。”燕王者,與其子昆弟姦,新坐死。故以燕感皇太后。太后曰:“毋復言嫁女齊事者也。”事寢淫聞於上。

劉宇壯大,通姦犯法。上以至親弗辜,傅相連坐。久之,事太后內不相得。太后上書言之,璽書敕諭。元帝崩,宇謂中謁者信等曰:“漢太臣議天子少弱,未能治天下,以為我知文法,建言欲使我輔佐天子。我見尚書晨夜極勞苦,使我為之,不能也。今暑熱,縣官年少持服,恐無處所,我危得之,比至闕下。”宇凡三哭,飲酒食肉,妻妾不離側。後為姬朐臑,遣其家告之,坐削兩縣。

其功業無成者,則司馬穎。初起軍河朔,三軍畢從,每夜刀戰之端,有光若火,壘中井皆有龍像。長沙王既死,增封穎二十郡,拜丞相,一如魏武九錫故事。乘輿服御,皆遷於鄴。其掾步熊私曰:“雖為太弟,不得嗣也。”穎遂立邦郊兆於鄴城。及敗,為頓丘太守馮嵩所執。穎素為鄴都所服,慮為變,偽稱臺使,賜穎死。穎曰:“我放逐於今三年,身體手足不見洗沐,取五斗湯來。”其二子號泣,穎叱去。浴訖,散發束首,臥,命縊之。二子皆死。鄴中為之悲哀。

司馬乂忠毅方正,成都王穎、河間王顒同攻京師,乂敗績。時,東海王越領中書監,慮外難已逼,潛與殿中將士收乂,送金墉城。成都軍不彊,恨乂功垂成而敗之,謀其劫乂,更以距穎。朝廷及東海王越懼難復作,欲遂誅乂。黃門侍郎潘滔曰:“不可,將自有靜之者。”征西將軍張方,遣將郅輔,勒兵三千,至金墉城收乂,馬負至營縊之。三軍莫不為之垂涕。

司馬越,少有令名。自許昌率荀晞及冀州刺史丁劭討汲桑,破之,越拜太傅。先是,謠曰:“元超兄弟大落度,上桑打椹為苟作。”晞亦懼逼,說越曰:“兗州天下之要,公宜自牧。”大治官舍以待越。有大星頭如箕,長五六丈,起西方流東行至地,有赤散流光若血,所照皆赤。日中若飛燕者十八日。有流星若箕自東北西南行至地。越請討石勒,且鎮集兗、豫以援京師。越專擅威權,圖為霸業,州郡攜貳,上下崩離,憂懼成疾,薨。

劉餘,初封為淮陽王。吳楚反,破後,徙王魯。好治宮室苑囿狗馬,季年好音,口吃難言。初壤孔子舊宅,以廣其宮,聞鐘磬琴瑟之聲,遂不敢壤。於其壁中得古文經傳。

劉京,性恭孝,好經學。京,都莒,好宮室,窮極伎巧,殿館壁帶,皆飾以金銀。數上詩賦頌德,帝嘉美之。京國中有城陽景王祀,吏民奉祠,神數下言宮中多不便,乃復徙宮開陽。

司馬道子,於府第內築土山,穿池沼,樹竹木,用功數十百萬。又使宮人為酒肆,酤賈於水側,道子與親幸乘船就其家飲宴,若在市肆,以為笑樂。子元顯,時年十六,為政苛刻,生殺自己,矜豪奢侈,發東諸郡免奴為客者,號曰樂屬,移置京師,以充兵役。道子既失威權,遂終日昏醉不復厝意,政無大小,一委元顯。元顯大治兵器,聚徒十萬,百姓饑饉,人情危懼,而道子、元顯置酒作樂,竟以此敗。

劉休佑,在荊州裒刻,在所多營財貨,以短錢一百賦民田,登既,就求白米一斛,米粒皆令潔白,若有破折者,悉刪揀不受,民閒糴此米一斗一百。至時又不受米,計米責錢,百姓嗷然不復堪命。性狠戾,前後忤上非一。且慮將來難制,遂方便殺之,諡刺王。

劉義康性好吏職,銳意文案,是非莫不精盡。為侍中司徒,錄尚書事,既專總朝政,生殺大事皆以錄命斷之。凡所陳奏,入無不可。方伯以下竝委義康授用。由是朝野輻湊,勢傾天下。義康亦自彊不息,無有懈倦。府門每旦常有數百乘車,雖復位卑人微,皆被引接。又聰識過人,一聞必記,嘗所暫遇,終身不忘。稠人廣坐,每標題所憶,以示聰明,物議益以此推服之。愛惜官府,未嘗以階級私人。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,無施及忤旨,即度為臺官,自下樂為竭力。私置僮六千餘人,不以言臺。時,四方獻饋,皆以上品薦義康,而以次者供御。上嘗冬月啖柑,歎其形味竝劣。義康在坐曰:“今年柑殊有佳者。”遣人還東府取柑,大供御者三寸,因此見廢。

劉義恭,鎮彭城,伐魯郡孔子舊廟柏樹二十四株,經歷漢晉,其大連抱者二株先倒折。土人崇敬,莫之敢犯。義恭悉遣人伐取之,父老莫不歎息。義恭性嗜不恒,與時移變,自始至終,屢遷第宅。與人遊款,意好亦多不終,而奢侈無度,不愛財寶,左右親幸者,一日乞與一二百萬,小有忤意,輒追奪之。大明時,資供豐厚,而用常不足。賒市百姓物,無錢可還,民有通辭求錢者,輒題後作原字。善騎馬,解音樂,遊行或三五百里,東至吳郡,登虎丘山,又登無錫烏山以望太湖。

劉義宣,在荊鎮十年,兵彊財富,既首創大義,誅元兇劭,威名蓋天下,凡所求欲無不畢從。朝廷所下制度,意所不同者,一不遵奉。嘗獻世祖酒,先自酌飲,封送所餘,其不識大體也如此。為臧質所說,俄舉兵反,以第八子慆為輔國將軍、荊州刺史,左司馬竺超民輔之。王元謨舟師頓梁山洲內,東西兩岸為卻月城,營柵甚固。撫軍柳元景據姑熟,臧質徑入梁山,去元謨一里許結營。義宣屯蕪湖,西南風猛,質乘風從流攻元謨西壘,冗從僕射鬍子友等戰失利,棄壘渡就元謨。義宣至梁山步軍東岸攻元謨,元謨分遣游擊將軍垣護之、竟陵太守薛安都出壘奮擊,大破之。軍人一時投水。護之因風縱火焚其舟,乘風勢猛,煙焰覆江,縱兵攻之,大眾犇潰。義宣與質相失,各單舸迸走,與義宣相隨船舸猶有百餘艘。女先適臧質子,過尋陽入城,取女載以西犇,至江夏,聞巴陵有軍,懼被鈔,回入逕口,步向江陵,眾散且盡,腳痛不復行。就民閒僦露車自載,無復食,緣道求告。至江陵郭外,遣人報竺超民,超民具羽儀兵眾迎之。時,內外猶自如舊,帶甲倘萬餘人。義宣既入城,仍出聽事見客,左右翟靈寶戒使拊慰云:“昔漢高祖百敗,終成大業。”而義宣忘所戒告,云“項羽千敗”,眾咸掩口而笑。乃於內戎服,攜息慆及所愛妾五人,皆著男子服相隨入,城內擾亂,白刃交橫,義宣大懼落馬,仍便步出。超民送出城外,未至郭,將士逃散都盡,唯餘、惟慆及五妾、兩黃門而已。夜還向城,入南郡空廨,無床席,地寢至旦,遣黃門報超民,遣故車一乘,載送剌姦義宣至獄戶內,坐地歎曰:“臧質老奴誤我!”始與五妾俱入獄。五妾尋被遣出,義宣號泣語獄吏曰:“常日非苦,今日分別始是苦。”尋盡殺之。

劉休範,欲舉兵襲朝廷,密與典籤新蔡人許公輿謀之,上表治城樓堞,多解榜板,擬以供用。遂舉兵反,虜發百姓船乘,使軍隊稱力請受,付以先解榜板,合手裝治,二三日間,使悉整辦。率眾二萬,鐵騎數百匹,發自尋陽,盡晝夜取道。大雷戍主杜道欣馳下告變,道欣至一宿,休範即已至新林,朝廷震動。步上攻新亭壘,自臨城南,於前巘樓上以數百人自衛。屯騎校尉黃回,見其可乘,乃偽往請降,竝詐宣齊王意旨,休範大說,以二子德宣、德嗣與回為質,至即斬之。

蕭遙光將敗,都不復識人,孫樂祖、曹樹生常心腹委付,後望見火起,問左右:“此是何火?”答曰:“下官向令人燒外閒。”左右,仍問卿是誰,曹樹生答曰:“是孫樂祖。”仍問曹復是誰,曹以名答。仍言左右,下官熱發,可冷沈飲,竝勸始安且還別省消息。於是呼轝至始安,便移殺。於時名土皆在側,見不識人,沈昭略、昭光之徒,一時皆去。遙光美風姿,眉目如畫,髮鬢若點漆,隆準,口如含丹而足蹇,體殊肥壯,腳如三歲小兒。性聰察,善吏政,每至理朝廷大事,及揚州曹獄,動至三四更,前列倡人,後列侍女,華獨照爛於其間,手捉玉柄毛扇,有時以金縷灸刀,自割牛胘而食之。每明帝有所誅殺,必先取其名。明帝大漸,託以後事。后主疑焉,常就王索寶物,王奉琥珀盤螭二枚,枚廣五寸,炯然洞徹,無有瑕滓。后主怒云:“琥珀者,欲使虎來拍我也。”仍匍匐下地作羊行,遂動心疾,有時著衣袷而伏地,入戶扇裏。王交道素壯,不勝忿怒,一旦以手扳陰,遂長數尺。屢有別舍,恒見丈夫露髻,從屋來下以齧人。俄失所在,又有殺鬼來其齋閤,轝兒鞭之,流血而反。常所親信鮮卑道兒及閹人吳明紹,頭臥道兒膝上,至四更中覓飲,已而無人矣。喚道兒又不得,唯明紹伏床下,答云:“人皆叛去。”眾軍悉至,於床下斬之。

蕭子響,在荊州造仗,長史、司馬皆以啓聞。王知大怒,乃偽請入坐,起,既至坐,厲聲色而語曰:“身父則是天子,政復造五千人仗,此復何嫌,而君遂以上啓?”二人下床叩頭,拔褥刀自下斬之,甚有膂力,曾出獵,頭亂呼梳,取刷於馬上,以手捉左右襢帶,去地數尺,令料頭,竟乃放之。此其勇也,竟被誅。